俗客

我无法阻止自己落俗,但浪漫不死。

[12.7孟周12周年联文活动]皓月当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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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良,戏子×将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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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周将军归京了!”


  周九良卸下冷硬的战甲,优哉游哉地溜达上了街。白日里是车水马龙,晚上也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,嬉笑怒骂不绝于耳。


  仗着夜色正浓他也未遮挡面容,慢悠悠地错身路过一众叽叽喳喳着梦想一窥周将军英姿的少女,灌了满耳朵小周将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战无不胜英姿飒爽的赞言,险些把尾巴翘上天。


  嗐,瞎说什么大实话呢。


  塞上风寒雪重,回了京城却好上许多……个屁!迎着刺骨的寒风,周九良叹口长气便是一串白雾带凝霜。


  天杀的,走哪儿冻哪儿,拿我当什么了这是。周九良拢了拢不甚厚实的衣襟,挺直腰身勉强作出幅淡然模样,转身走进街尾一家门可罗雀的小瓦舍。


  四方台上,美人做了贵妃打扮,凤冠霞帔绝色倾城,举手投足俱是风情模样。


  以扇遮面,他挑起眉眼佯作望月姿态:“海岛冰轮初转腾,见玉兔又转东升……”


  且嫣然一笑,眉眼间漾开满腔柔情绕了台下那将军去,伴着柔柔的尾调缠绵悠扬。


  “皓月当空,恰便是嫦娥离月宫——”


  月下蝶影翩飞,一双盈盈秋水目格外媚人。勾魂摄魄,动人心弦。


  于是将军缓步而行,顺着那美人荡漾的眼波近了他身。探头问后台学徒要了把三弦,勾指便又是熟悉的旋律。


  孟鹤堂回首冲他绽颜一笑,绵长的尾音将落,久久难息。


  下了这四方台,美人卸去艳丽浓妆,一倾白衣利落大方。眉眼间媚意荡然无存,仙子出尘般风雅高洁。


  “小周将军,好久不见。”


  周九良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到人家边上,拎着三弦打量片刻:“打我出征已三月有余,孟老板您不会以为这三弦跟那异域进贡的仙人掌似的,放上近百日也安然无恙?”


  话里话外刺人不知养护他心肝儿。


  孟鹤堂也不在意:“三月不见将军倒是越发伶牙俐齿,也非孟某无心挂念,只是……”


  周九良见他面色有异,便握了他温热手掌低声询问:“孟哥,您跟我瞎客气什么。”


  “要不是您,我还摸不上这把三弦儿呢。”


  威震四海的小将军满心俱是弦上撩指拨曲佳音,而那戏子初入京师开嗓惊艳,阴差阳错竟结识了这将军。


  荒谬却好似天赐的良缘。


  “航航。”


  年少成名的小周将军抬眼看他,眉目间仍是少年初出茅庐的稚嫩与张狂。


  听闻他此次出征平叛,仍是屠了满城,一如平常无情作风。


  边境俱是血雨腥风,天阴雨湿之下,哀鸿遍野。


  可怜河边无定骨,犹是春闺梦里人。


  稚气未脱的少年将军正是意气风发,怎就与这心狠手辣难脱干系?


  孟鹤堂垂了眼睫,心里很是沉重,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:“那城西的刘家大少爷这月可是来了近二十趟了……”


  为的是什么,大家伙儿心知肚明。


  周九良瞥他一眼:“您对外不都宣称你是我的人?”


  “所以啊……”


  孟鹤堂低笑一声,曲指抚过小将军白白软软的侧颊:“你什么时候娶我?”


  “秋以为期。”


  周九良懒洋洋地托腮看他。


  反正总有这么一天。


  也是叫鬼迷了心窍。


  


  “听闻周小将军要成婚了?”


  “好像是个不入流的戏子?”


  ……


  消息走得很快,一时众说纷纭,朝堂之上甚至都起了风言风语。


  “这小周将军平日里心狠手辣,小小年纪手下便攒了三千亡魂,不论妇孺。如今竟做了如此荒谬之事,我大梁朝堂堂骠骑将军,居然要迎娶一个戏子!”


  若非武将上朝不携兵刃,周九良险些抽刀让这人命丧当场。


  “明日便是我婚期,诸位有闲工夫便来喝杯喜酒,无暇顾及周某也不强求。”


  少年将军心焰正旺,仅是傲然直立气势便已如虹,长风一吹,立马振山河。


  


  “航航,芙蓉帐暖,洞房花烛,你就打算这么睡过去吗?”


  “今日我凤冠霞帔嫁给你,你当真没有一点感触?”


  “喜堂前你我夫妻对拜,莫非你真以为是在做戏?”


  大红喜服最是衬人,孟鹤堂静静地伏在他身上,美艳不可方物。


  秋夜沉沉,又下起细雨。朦胧春帐中,少年将军终为美色所俘获。


  初经人事自然生涩,这般推拒反倒助长了身上美人的嚣张气焰。引身折腰间,周九良隔着腾腾雾气看他,意识已然模糊。


 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?


  明明……靠近他只是为了三弦儿而已。


  孟鹤堂,孟鹤堂。


  他勾着人肩膀勉强起身,又被按着腰趴下,像只猫儿一样。


  “孟鹤堂,你真的爱我吗?”


  孟鹤堂俯身凑到他耳边亲吻:“乖乖,我最喜欢你了。”


  “孟鹤堂要爱周九良一生一世。”


  语气很温暖,话音很轻柔。


  可惜被爱者早已沉沦。


  


  “孟哥,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?”


  那年元宵节,周九良看上了路边红红火火的大灯笼,正缠着人讨要。


  孟鹤堂帮他挑款式,闻言侧首瞥他一眼,取了灯笼便攥着人手腕往万家灯火下去了。


  “大概你弹三弦的时候吧。我就琢磨,这么好一个弦师,不骗到手可惜了。”


  周九良刚要细问,孟鹤堂却不欲多言。


  少年心事又怎么说得清楚呢?


  “孟哥,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?”


  周九良眉眼弯着,像只撒娇打滚的调皮小猫。


  “不是给你睡服了?”


  少年将军笑得促狭:“还不是您扮起姑娘格外好看,美得我把持不住。”


  他打出生起,使命便早已注定。


  ——做一把烟花,最终埋骨山河,好全了周家满门忠烈的名声。


  谁人又曾过问他心意?


  燕山雪花大如席,足以埋葬少年炽烈的梦。


  直到孟鹤堂的出现。


  好似一方温柔乡,他牵着他走到台前。柔柔起腔,拨弦听月,也算圆了年少时期那遥不可及的梦乡。


  孟鹤堂见他出神,捏着人后颈凑至面前,温热气流交汇间唇齿摩挲,漫天烛光下格外梦幻。


  “航航,明日出征,我陪你。”


  他斟酌良久,到底说出了这番请求。


  


  随军出征而已,定能护他周全。


  那致命的一箭射来前,周九良仍是这样想。


  贼军人数远超他所料,将军一咬嘴唇,带了一支小分队决心去做诱饵,好护他一众将士平安。


  “往日你们护我,今日便当我周九良谢过诸位追随之恩!”


  穷途末路,风流云散。


  孟鹤堂看着他利落地分道扬镳,心里很是沉重。


  他苦笑着掐了一把手心——孟鹤堂,你不是最盼望这种结果了吗?


  他在军营角落里如坐针毡,万般情绪上涌仿佛要爆炸,又被强行按进心底动弹不得。


  终于,在周九良抬眼看过来时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打了个对撞。


  “航航。”


  孟鹤堂鬼使神差地喊他:“我陪你。”


  ——周九良。


  ——你以为你有多坚强?


  ——跟我对视那一刻,你的泪都要滚下来了。


  绝对是让猪油蒙了心,才会允许周九良住进心底。


  纵身挡下致命一箭,孟鹤堂只觉得心很软,很凉。


  刺骨的冷。


  他气息奄奄地喊着那人:“周九良,航航,我爱你。”


  “我也…恨你。”


  “那年,你执意屠城,杀了我爹和我娘。后来,你的手下又抓去我妹子……周九良,你手里的人命,数得清楚吗?”


  “凡是生命,皆有尊严。周九良,你明白了吗?”


  “我曾说过…孟鹤堂要爱周九良一生一世,哈哈,是啊,我要你这一世都走不出痛苦…”


  “我本以为杀了你是最好的报复,没想到你现在的感受才最让我快乐……航航,好好活着,赎罪吧。”


  “心爱之人惨死的滋味,我希望你用后半生来体会。”


  孟鹤堂笑了起来,又猛地咳出一大口血。他毫不在意地抹把血迹,哼起了熟悉的贵妃醉酒。


  嗓音嘶哑,好好一出旦角儿戏却像是在报丧。


  “皓月当空,恰便是嫦娥离月宫……”


  周九良大脑一阵宕机,回忆齐齐涌上心头简直要炸掉他的脑袋。


  他呆呆地看着孟鹤堂染血的脸,一会儿才想起来帮人擦去污渍。


  这么美的人怎么能染上污秽呢?


  这么美的人怎么能恨我呢……


  “孟哥,我……我屠城是担心额外生出事端罢了……”


  周九良阖了眼睛,满城妇孺的尖叫仍在耳畔。少年将军昂首挺胸走在城中,脚下是三千亡魂,血迹斑斑。


  他的昂扬意气与这座城的孤寂凄冷,格格不入。


  “我错了。”


  他懂了,哪怕说上千万句道歉,也如同灾祸中的死难者名单,触目惊心又冗长无味。


  怀中人凝视着他,终是断了气息。


  天上的嫦娥起了,他的嫦娥离去了。


  像是得了这人庇护,周九良在这场动乱中活了下来。


  此后,解甲归田,江南布衣,躬耕一隅。


  


  “听说了吗?隔壁新来那周小子把老孟家可怜娃抱去了!”


  李大爷乐呵呵摇着扇子:“可不是吗?周家小子心肠好,小孟也算遇着大善人了。”


  “孟家娃娃命苦啊,前些年爹娘在边境行商让那劳什子畜牲将军杀了,这几年吃百家饭长大的娃娃,也有人管喽。”


  赵大婶打着扇子凑过来:“可不是呢,前几天还听着小周教我们孟孟认字儿,人周小子眼看就是个文化人,心软!”


  “教的什么?”


  李嫂子顺口问上一句。


  “我想想……”


  “皓月当空,恰便是嫦娥离月宫。”

end.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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